廖远停恢复的很好,开始试着下床,做复健。他当时伤的最重的部位是胸腔和腰,稍有不慎就面临着大出血和截肢的风险,虽然命捡回一条,四肢也健在,但后遗症恐怕难免。他扶着墙,缓慢地朝前挪,刘学搀着他,另一只手温柔地按摩他的腰椎。廖远停从不说一些丧气话,也不表现出痛苦伤心与绝望,他大多数是没有表情,或者温柔的,无论是目光还是语气,刘学和苏婧都能感受到他变了,但又说不清楚是哪儿变了,可能鬼门关走过一遭,从前的所思所想都会被掀翻,他握紧刘学的手,勤勉又认真,不愿错过一丝恢复健康的机会。但是他很疼,刘学看出来了,疼的只挪两步就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刘学不想放开他的手,就用袖子沾沾他的额头,廖远停看他一眼,很淡地笑了。
刘学也笑了,说:“笑什么呀。”
廖远停没说话了。
他在想,想他和刘学七老八十的是不是也这样,那时候他已经老的走不动路了,甚至可能两眼昏花连人都看不清了,刘学比他年轻那么多,可能又要照顾他这个老累赘了。他有些感慨,这场意外让他心思细腻,变温柔的同时还有些多愁善感,这种情绪在之前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他生活优渥,背景优越,人生顺利,有什么好伤感春秋的?但在这一刻,他虽然看不到自己鬓角的发,但心也感到时间的流逝,他感觉自己有些老了。
与其说是老,更不如说是曾经那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锐气消失了,磨平不见了。
不孤傲的廖远停还是廖远停吗,他甚至这么问自己,不勇敢、不果断的廖远停还会是刘学想要依靠的榜样和前进的目标吗?他不敢问刘学。所以他沉默着,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
“参加许兴亿的葬礼,记得检查车胎、刹车、油门。”廖远停嘱咐他,“你们的身份我已经让窦静云安排了,陌生人搭讪不要搭腔,不要离任何人太近,更不能随意吃、喝,任何东西,戴好口罩,避免闻到危险气体。”
刘学一条一条谨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笑出声,反过来安慰他:“别紧张。”
廖远停说:“那是很危险的地方。”
“不一定。”刘学靠近他,“廖远停,其实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说撞你的人,知道你还活着吗?”
廖远停凝眉。
“我想是知道的。”刘学缓慢地按摩着他的腰,用了些力气,问:“有知觉吗?”
廖远停点头,他接着道:“有就好。你之前说过一句话,可能你自己都忘了。你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是交流,是交锋。只有交锋,才是你来我往的关键,也只有交锋,才让沟通变得更具有价值与意义。现在的局面你比我更清楚,是敌我双方完成了第一回 合,暂时的休场。敌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看似处于被动,但在明在暗,无非是角度,我们又何尝不是处于主动?”
廖远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笑着:“你有什么想法。”
“按照第一回 合的情况看,没有赢家。我们掌握了信息,但不够全面,他们的确出手了,但让你和李单活下来,无疑不是失手。所以我觉得他们下一步的动作,又或者他们这些人,不会轻举妄动,他们也不敢赌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动多错多,所以……”
廖远停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们接下来怎么做,全看我们怎么做。”
刘学点头:“对。”
廖远停还是劝他不要掉以轻心:“但这场,仗无论如何都是要打的,不论是今天,还是明天。”
“只要打,就会有结果。”刘学卖乖地看着他,“无论是今天赢,还是明天赢。”
廖远停忍俊不禁,“这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