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后我们也有个小哥儿,像阿野是最好的
比起成年黑熊, 熊崽在美味的食物面前显然毫无戒心。
估计是因为母熊受伤,已经丧失觅食能力好几天,连带自己的崽子也跟着挨饿。
一开始母熊还努力用低吼声阻止熊崽去碰蜂蜜, 可几次之后,熊崽终于耐不住诱惑, 一口把蜂巢叼在了嘴里,还掩耳盗铃一般地背过身去吃,没几下就全吞进了肚中。
不多时, 熊崽就好像喝醉了一样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最后歪倒在母熊身边, 开始呼呼大睡。
在母熊的认知里没有“麻药”这个概念,再加上幼崽吃饱喝足后本就经常睡觉, 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约是见自己的崽子吃了以后并没有什么危险,饿极的母熊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冲着靠近嘴边的一块蜂巢, 用力咬下。
……
喻商枝肉眼可见母熊有一个抬起爪子,却又无力垂下的动作,心知这是麻药起效了。
幸好他研制的麻药纯度尚可,这才顺利地用几块蜂巢搞定了黑熊母子,如今小熊已经睡熟, 母熊也因为麻药的威力而彻底没有了起身的可能。
就是现在了。
以防万一,两人靠近后, 温野菜又砍了一根足够长的树枝,轻轻戳了它们两下, 母熊呲了呲牙, 但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
确定没有危险后, 温野菜擦擦额头上的汗, 护着喻商枝一同靠近。
近距离观察后喻商枝才发现,母熊的伤口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一些。
他拨开外面的毛发,先削掉了一些碍事的熊毛,随后果断掏出匕首,先用火烧红,然后上手割去腐肉。
母熊吃痛,发出很大声的喘息,大旺和二旺则死死盯着它。
喻商枝见状不由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将伤口附近清理干净。
因为上山就有可能遇到意外,所以出门时喻商枝不仅带了多余的麻药,也带了自己配的上好的金疮药。
这种金疮药是喻氏的独家秘方,因为原料难以搜罗齐全,喻商枝最近只做出两小瓶。
此刻他毫不心疼地把大半瓶药粉都洒到了母熊的伤口上,又令温野菜去附近寻找一些消炎止血的药草。
黑熊的体型太庞大了,如果喂它人吃的药丸,怕是要喂一大碗。
等到温野菜把常见的一些药草带回来,喻商枝见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蜂蜜,索性用药草在那些蜂蜜上蹭了蹭,这样不至于浪费蜂蜜,这些药草也就有了蜂蜜的味道。
随后他把这些草搁在了母熊的嘴边,寄希望于它会自己吃掉。
待到伤口处理完毕,麻药的药效也坚持不了太久,两人不能继续久留。
喻商枝临走前又去查看了一下熊崽,见它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才放心地走开。
为母熊处理伤口是迫不得已,除此之外两人都没有过多地触碰母熊和熊崽,不然把人类的气味留下,也并非什么好事。
“你说它会明白我们是在救它么?”
温野菜望向母熊的眼睛,它虽然被麻倒,但没有昏迷。
一双瞳仁静静的注视着喻商枝和温野菜,里面尽是并不能勘破的情绪。
“或许会吧。”
万物有灵,今日相遇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再回到枸杞树下时,两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饿。
一早起来后就没有闲着,明明到了饭点,又耽搁了好些时间在帮母熊治伤上面。
坐下后用水囊冲了冲手,喻商枝和温野菜便一人一个馒头吃起来。
这馒头中间切开,抹了些酱,夹了一个煎鸡蛋,即使放凉了味道也不错。
再加上现在天气热,馒头不至于变得干硬。
这吃法也是喻商枝琢磨出来的,虽然看起来简陋,可煎鸡蛋放在乡下可是难得的美味。
自从开始和喻商枝上山,温野菜就觉得自己以前过得简直是野人一般的生活。
有时候饿了却没带干粮,便随手剥一只兔子或者竹鼠烤来吃,有几次忘了带盐,没滋没味的,也只能囫囵咽下。
小两口本打算继续在山上转一转,然而早起时晴朗的天色却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温野菜看了看天上的云层,变了脸色。
“咱们得赶快下山,若是被大雨浇在半路,山路就更难走了。”
盛夏的天气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两人顾不上没吃完的干粮,匆匆收拾好要带下山的东西。
枸杞果上多盖了些叶子挡雨,免得被雨点子砸到破坏品相,那些枝条捆在一起,一人提了一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觉得陡峭的山路,下山时只会变得更难行走。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边赶时间,一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前进。
奈何他们这次实在走得太深,若想顺利下山,怕是要花将近一个时辰。
路程才走了一小半,就隐隐听到了天边的雷声。
温野菜一把拉住喻商枝,“咱们走得定没这场雨落得快,要我说还是找个地方先躲雨,等雨停了再下山。”
夏季的雷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喻商枝赞成温野菜的想法,转而问道:“这山上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温野菜道:“这山上有一个以前的猎户盖的小木屋,后来被我爹发现时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我爹把它重新修好了以后,偶尔在山上过夜时就在那里住,我也住过几回。”
喻商枝头一回听说山上还有这么个地方,显然当下若能去那里避雨就是最好的选择。
温野菜判断了一下方向,果断带着喻商枝走起了回头路。
大旺和二旺起初还有些晕头转向,不懂主人为什么要往回走,直到温野菜沿着过去自己做的记号朝着小木屋走去时,两条猎狗好像也记起了路线,抬腿跑在了前面领路。
小木屋坐落在半山腰的一个位置,周围有一圈石头垒的院墙,走近时喻商枝观察了一下,这院墙垒得很坚实,而且足有成年人的身量一般高,应当是修来阻拦山间游荡的野兽的。
大旺和二旺率先冲进院里巡视一圈,喻商枝和温野菜紧随其后。
只见木屋的前院中甚至有一块犁出的菜地,因为属于打理,早就长满荒草。
旁边还有几个砸进地里的木桩,上面连接着一节麻绳,此外还有几个木架子。
“这都是以前我爹置办的,他有时候为了多打些野物赚钱,会在山里住上十天半个月。那个木桩是拴野兽的,像野鹿或者野羊这样温顺的动物,会养上几天再拉到山下卖。那个木架子用来晒皮毛,有时候也晒些菜干。”
雨还没落下,温野菜趁这个机会与喻商枝分享着关于温永福的回忆。
“我最早跟着我爹学打猎的时候,也在这里住过,最开始石头墙还没有这么高。我跟着上来的那次,他掏了一窝小兔子,因为压根还没长大,没有几两肉,卖也卖不上钱,我觉得可爱,就求他留下给我养着玩。当时我都想好了,四只兔子,我两只,二妞两只。”
说到这里,温野菜的神情变得有些惆怅。
“哪知道那些小兔子才在我手里活了几个时辰,当天晚上就被翻墙进来的野物给咬死了,我爹在那之后就加高了石墙。”
后来温野菜又说了好几件事,大都是温永福如何和他一起住在小屋里,利用山上有限的东西哄他玩的故事。
喻商枝听过半晌,蓦然道:“其实岳父最早教你打猎,也是带着你玩乐罢了,却阴错阳差,给你留下了谋生的手段。”
温野菜轻轻颔首,“是,我从小性子野,不愿意窝在家里学裁衣刺绣烧火做饭,非要缠着我爹和他上山打猎,一来二去,他就答应了。但身为猎户,他最清楚打猎的危险。”
一个这样的慈父,若还在世,肯定不会舍得让家里受宠的小哥儿干这种活计的。
可温野菜却长成了打猎的好手,称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最终,喻商枝的一句话打断了温野菜蔓延的愁绪。
结果刚进屋没多久,才把竹筐之类的在屋角摆放好,外面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因为这里不比家里,也没个挡雨的地方,所以大旺和二旺也都进了屋,趴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雨声。
暴雨倾盆,令这间小木屋仿佛成了孤岛一般的存在。
“一时半会也下不去了,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一个时辰停雨,不然夜里赶路还是不安全。”
温野菜自从和喻商枝成亲后,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屋里有一个水缸,他看了一眼,里面竟然还有水。
起初并没有多想,他舀出来一些打湿帕子,打算擦一擦屋里的桌凳好坐下休息,可擦过几把,一下子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里太干净了,就像是不久前才有人住过。
与此同时,喻商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阿野,你过来看。”
他站在屋内的床边,朝温野菜招招手,等到自家夫郎走到身边时,喻商枝伸手从窗框与墙面的夹缝里拽出一张纸。
上面写满墨字,已经沾上了一点水渍,显然曾经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不知怎么会到哪里去,兴许是被风刮走后卡住,但写字的人没有发现。
温野菜不认字,但也并不十分意外。
“看来是之前上山的人偶然发现,在此借住过。”
原本这间木屋也没有上锁,山里谁若有需要,都可以进来住。
而且看屋里的情形,起码可以看出借住的人是个干净的。
喻商枝则始终专注于那张纸,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后,颇为惊讶道:“这上面是个没写完的药方,那个借住之人,或许是上山采药的游医。”
游医又叫游方郎中,他们与城中坐馆的郎中,或是居于乡间的草医不同。
游医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所到之处,手摇医铃,亲尝百草,行万里路,其中也不乏隐姓埋名的高人。
医者见医,难免好奇心更重些。
喻商枝将那不知头尾的药方看了又看,似乎想从中品出更多的深意。
温野菜见状便不再打扰他,自顾自地收拾着屋内的摆设,把桌椅板凳都擦拭一新。
没想到不经意的一次弯腰,却让他发现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盆子,里面是一些黑黢黢的纸屑残余。
“相公,你看。”
他同喻商枝讲了讲自己的发现,“我看这样子,倒像是那个游方郎中把写好的东西烧了,结果不知为何漏了这页。”
郎中为何要烧掉自己冥思苦想写出的方子,就算是觉得有差错,也不至于烧掉,完全可以保存下来慢慢修改。
喻商枝把手上的纸再次看过,直觉告诉他这个药方似乎是针对某种棘手的疑难杂症。
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对着一张捡来的纸发呆着实有些傻,便将其叠好收起来,陪着温野菜在屋子里寻了一处坐下。
屋里有个小泥炉能简单烧些热水或是煮吃食,但两人身上的食水都不多了,便也没有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