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二更合一

时辰到了,吃年饭!

自小年这日, 家家户户除了采买必要的东西,便很少去镇上了。

家里的活一堆,扫屋子、祭灶神、宰公鸡、杀年猪……忙都忙不过来。

那只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扰人清梦, 被温野菜“记恨”一年,天天说要宰了它的公鸡, 终究也没逃过过年这一刀。

到了腊月廿八,喻商枝和温野菜预备去水磨村姜屠子那里买宰好的年猪。

出门时拉上了事前说好要一起去苏翠芬和福哥儿,还有白屏。

半路上刘大娘听说他们要去水磨村, 也问能不能搭个车, 得知可以后, 便自己个上了来。

板车上这就坐满了,再多一个人都盛不下。

喻商枝让温野菜上后面去陪着大家伙说话, 他独自在前面赶车,听到苏翠芬问白屏,“你家小蝶哥儿呢, 搁家里让大树看着了?”

白屏点头道:“我日日让他闹得头疼,难得出来躲个闲,就把孩子扔给他了。”

刘大娘笑道:“要我说大树真是个好汉子,就说咱们村,像这样能帮着看孩子的汉子能有几个?”

苏翠芬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温野菜, 抿嘴笑道:“别人不说,喻小子定是可以。”

刘大娘应和道:“是啊, 你们俩这也快成年一年了,赶紧生个大胖娃娃, 家里头也热闹。”

温野菜打着哈哈, 把这个话题绕了过去, 喻商枝在前面听着, 也难免觉得有几分无奈。

不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毕竟村里头这些婶子夫郎凑在一起,除了这些话也没什么别的可说。

到了水磨村,姜屠子摊子前已经围了好几家人了。

远远就能听见他在那里喊,“都别急!今天杀了两头猪,都能买得上!”

“我要那块五花,肥肉切多点!”

“大娘,今日不能挑肥瘦!肥肉都给了你,别人买什么?”

“那你多往那边偏一指头总行吧!”

“哎!今天有猪蹄不?”

“猪蹄啊……猪蹄没了!”

“什么没了,我都瞧见了,不就搁在后面?”

“那个不卖!”

……

这听着听着,倒好像是要吵起来了。

一行人走近了,姜屠子一把将刀剁进案板,热情地打招呼。

“喻郎中,你们来了。”

说罢就指向被惦记了半天的猪蹄,“正巧,特意给你们留的,大过年的,拿回去吃!”

一看这猪蹄原是给喻商枝留的,先前那个想要的便不说话。

现今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谁不认识喻商枝。

莫说是姜屠子了,来买肉的不少水磨村的人也都同他与温野菜打招呼。

就连跟着来的斜柳村的几人也跟着沾光,姜屠子都给抹了两三文的零头。

当然,这也是因为几家基本都割了五斤往上的肉。

其中苏翠芬额外要了一副猪肚,回去给潘氏煲汤下奶。

白屏家里人少,却也割了两斤,说要给胡大树好好补补。

胡大树跟着族兄弟出去帮人盖房子,听说拿回家不少钱,温野菜替他高兴。

“年后是不是就能给自家盖房子了?”

白屏笑得有些腼腆,“差不多了,想着先盖上两间,赶在春播之前,他那些兄弟都有空。”

温野菜悄声问他,“他们会盖砖瓦房不?”

白屏想了想,同他说回去问问。

一路说笑着回村,进家门时大旺和二旺闻到了肉味,开始拼命摇尾巴。

喻商枝顺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球,远远地抛出去,两条狗顿时抢着去捡。

猪肉挂到梁上,看着都觉得有一层油亮亮的光。

两个猪蹄姜屠子没要钱,温野菜打算中午就和黄豆搁一起炖了。

喻商枝本想给温野菜打个下手,然而刚挽起袖子预备燎猪毛,就有人上门看诊了。

来人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爷子,是被人背着来的,看样子是腿脚不便。

陪他一道来的是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都是人高马大的,一进来东屋都好似要转不开身。

因为快过年了,喻商枝给孔麦芽放了假,所以这日看诊的只有他一人。

“老爷子哪里不舒坦?”

按理说头着过年这几日,已经没什么人上门看病了,只有之前来抓过药,药又喝完的来补上几副。

村里人大都有一些朴素的迷信,觉得过年前这段时间来看病不吉利。

所以这会儿还上门的,多半是病得厉害的。

“我这腿啊,近来是疼得睡不着觉。”

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经老人的儿子解释,他得知这老人前几年开始闹关节痛,一开始都以为是年轻时操劳太过,伤了身子,也不舍得为这个花钱看病,就时不时从镇上医馆买几帖膏药,偶尔用一用。

拖到现在,关节都肿起来了,眼看快过年,老父亲是夜里辗转反侧地睡不好觉,两个儿子一合计,好说歹说的,还是把人给弄了过来。

“小郎中,我这个是不是风湿?”

老爷子掉了两颗牙,说话有点漏风。

喻商枝莞尔,“老爷子,您还知道风湿呢。”

“我知道得可多!”

老人倔强地仰起头,“这毛病啊,不好治!不如不治!”

喻商枝和其身后的儿孙交换了一个无奈地眼神,自己从桌子后绕出来,弯腰脱掉老人的鞋子,又卷起他的裤脚。

只见老人的膝盖皮肤都肿得发亮,摸上去温热得不寻常。

他按了几下,又问了几个问题。

“老爷子,一般都什么时候开始疼?”

“夜里!白天没事,一到天黑就来咯!”

“平日里爱喝点酒?”

“嗐,酒嘛,总要吃一点!”

喻商枝毫不意外,又作势要去脱老人的袜子。

老爷子往回缩了缩腿,“怎么脚也要看?”

喻商枝点头,“要看的。”

老爷子把脚挪到一边,“哪能让你动手,脏得很,我自己来。”

他儿孙都在,又哪能让他动手。

袜子一脱,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连老人自己都动了动鼻子,唯有喻商枝脸色如常。

他注意到老人的大拇指关节已经变形,问了才知,这样已经有快一年了。

检查完关节之后,喻商枝去一旁洗手。

东屋里有盆架,永远备着水,作为一个郎中,这方面的卫生绝不能打折扣。

同时示意老人的几个孩子替他把鞋袜穿好,衣服理好 ,随后诊脉。

片刻过后,他收手抬眸。

“老爷子,你这毛病是风湿,又不是风湿,准确地说,应该叫痛风。”

“什么?痛风?”

老爷子大约是没听过这个名词,喻商枝遂换了个说法,“又叫厉节,得了这个毛病,关节会肿,还会痛,时间长了就变形。”

老人这回听懂了,“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事,这不还是风湿?”

喻商枝浅笑,“只能说可以算作风湿的一种。”

后面老人的儿子问道:“喻郎中,这病好治么?我们几房凑一凑,药钱还是出得起。”

今日孔麦芽不在,喻商枝自己铺纸研墨,同时说道:“我给老爷子开一副汤药,一副膏药,一会儿再给他施针。一次施针至少能保七日不发作,咱们先把这个年舒服地过了。”

喻商枝这话说得谁不爱听,顿时几个汉子都连连点头。

“是了,这赶在大过年的时候来瞧病,不就是为了好好过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