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次在街上碰巧被我一个高中同学看到了,她回去就传开了,弄得学校里每个人都以为我有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再也没有男生敢追我了,我嫁不出去都怪你啊!”嘴虽不客气,但一个失足边缘的少女被救出了腌€€红尘,燕子心里其实是感激的。

“家里很困难吗?”盛宁倒没有劝人“洁身自好”那种傲慢的想法,他体谅一个女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身不由己,他想,如果受迫于生计,兴许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妇联,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怎么说呢,我家是种地的,农民靠天吃饭,那阵子受台风影响,早稻受灾,我爸连我的学费都交不出了,我就想着,靠出卖自己挣一点钱吧……”女孩看了身前两个男人一眼,挺自豪地拍拍胸口,“不过你们都放心,我现在自力更生,早就改邪归正了。”

“偷东西也叫自力更生啊,傻女。”蒋贺之白眼道。

“怎么不是自力更生了,这靠的不是我的手速和技术吗?”燕子毫无愧色地反驳,“再说要不是偷东西偷出了名堂,我能当你的线人吗,我前两天还看见‘新湘军’的两拨人马准备火拼呢!”

“什么情况?”盛宁来了兴趣。

“我躲在角落里看到的,不过都操着砍刀、铁棍一触即发了,也不知怎么的,又被叫停了。我打听了一下,应该是胡四爷跟‘出林龙’要分家了,两拨人马互不买账,只差一粒火星就‘砰’地炸了€€€€”

说话间,杨老板把云吞面端上了桌,又憨厚地冲他们一笑:“老板,慢慢食!”

此时又有一对年轻男女进了门,见杨老板转头去迎新客,燕子突然压低了音量道:“哎呀,你们干嘛非得找这个杨彩诗啊,也许人家就想走这种捷径呢?那种会所干一晚,应该好多钱的吧?像我这种长得又难看、又没胸没屁股的,想去那种地方都去不成,只能站大街了€€€€”

“傻女,别总说这种傻话。”蒋贺之严肃地打断她,纠正道,“你很漂亮。”

“你看你又撩我?明明看不上我还撩我。”燕子心直口快,扭头就向盛宁告状,“检察官同志,公安归不归你们管啊?”

“不归。”盛宁摇头,“我们是分工协作、互相制约的关系。”

“不归我也要说,”燕子“啪”一声将一双一次性筷子拗成两半,仍气咻咻地告着状,“这位警察叔叔简直太恶劣,逮谁撩谁,撩了还不负责!”

“我没撩你啊,而且我也不是看不上你,”风评有损,蒋贺之无奈地扶额笑了,索性就直接出柜了,“你知我唔钟意女仔€€(你知道我不喜欢女生的嘛)。”

盛宁闻言一惊,连要拿醋瓶的手都戛然静止。难怪这男人骚气入骨,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原来差错出在这儿了。

“哦对,你是死基佬,”燕子的确知道。她眼珠一转,忽然抬手一指盛宁,大喇喇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盛宁闻言又是一惊,连着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以他那点迟钝的情感神经来分析,大脑已有宕机趋势。没想到蒋贺之居然真就不知真假地回答了:“有点。”

燕子笑嘻嘻地探长脖子,一脸八婆样:“那他喜欢你吗?”

蒋贺之一边拧开矿泉水,一边偷偷瞥了身旁的盛宁一眼,又半真半假地说了句:“这你要问他。”

“那我问了啊,”说着她就把头转向了盛宁,又抬手一指蒋贺之,大着嗓门用粤语问,“检察官先生,你钟唔钟意€€啊?”

第19章 观音(二)

“检察官先生,你钟唔钟意€€啊?”

此时盛宁正要低头吃面,蒋贺之却在仰头喝水,筷子应声掉落,蒋贺之也被一口冷水呛得连连咳嗽。

他们侧过脸,彼此对视一眼,但表情都很精彩,似乎完全没料到这小妮子居然这么没分没寸、这么愣头愣脑。盛宁微微瞠目,颊上也罕见地有了一丝薄薄红晕,而他身旁的蒋贺之亦不自禁地屏息敛气,心脏一阵失了节奏地跳动。

“检察官同志,”燕子又用普通话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盛宁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杨彩诗回来了。

“老爸,今天老师放课早,我来帮你照应一会儿。”杨彩诗说。

“不用你帮啦,你回家温功课,马上都要中考了。”杨有禄说。

初三提前开学的杨彩诗背着书包,欢跳着进门,突然看见了角落里的蒋贺之,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她真以为自己被带走的那一晚,已经凭一张假身份证蒙混过关了。

杨彩诗脸上的齿印还未消退,脖子上、手臂上也有块块青紫的伤痕。她见蒋贺之与盛宁都站了起来,瞬间急得眼泪打旋。她拿眼梢睨了睨自己的老父亲,不断小幅度地、哀求似的冲他们摇头。

盛宁心领神会。他走到柜面前,取了一张面馆的外卖单,折了两折塞进衬衣胸前口袋,然后又找出一支笔,将自己的姓名、职务、手机号、座机号以及检察院反贪局的地址都留在了另一张外卖单上。他将这张外卖单交给了杨彩诗,冲她点一点头,便准备离开了。

燕子对此行为大感不解,瞪着眼喊:“我好容易打探出来的地址,你什么也不问,这就走啦?”

盛宁转头看了早已面无人色的杨彩诗一眼,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