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当然,当然可以,我这就来接你们!”燕子在心里粗粗算了一笔账,嚯,好大一笔钱!哪儿还顾得上待客,她回头就朝冷库喊道:“我这会儿有个大客户要接待,你们参观完就自己回来吧!”

话还未完,燕子就嗖地飞走了,盛星来也跟着她一起走了,留下两个男人自己参观。

待燕子欢快的喊声传入冷库,传至二层,尾音都劈了,盛宁与蒋贺之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这些萝卜和甜菜上,因此一个字也没听清。

洪兆龙案发的导火索来自于杨曦的口供,但为洪兆龙定罪的关键证据却是来自他曾经的“好大哥”胡石银。单纯放高利贷虽不犯罪,但由此引发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以及最重要的一条组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就绝对够他喝上一壶的了。此案仍由反贪局与公安联合侦查,盛宁虽未亲身参与,却也一直关注着案子动向。为向检察院投诚,胡石银私底下给了盛宁几个银行支行行长和信贷经理的名字,而正是这些人常年与洪兆龙暗中勾结、故意卡住那些小微企业的正常融资申请,连欺带诈地就把他们推进了高利贷的火坑里。

有的放矢当然远胜于大海捞针,查账目、查流水、查资产,行长们不会替黑社会背锅,一见自己的罪行板上钉钉,该咬的就都咬了出来。经过反贪局与公安几个月的摸排与取证,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但洪兆龙的手下小弟折了不少,一早收到消息的洪兆龙却狡猾地潜逃了。两人勉强也算同处了一昼夜,盛宁这会儿才想到要问一问蒋贺之:“洪兆龙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一个多月前,洪兆龙的儿子在看守所里自杀了,我们发了公告,他的遗体迄今还没有人来认领。60天的认领期即将期瞒,或许洪兆龙会露面的。”

“洪兆龙有儿子?”话一出口,盛宁就想起来了,洪兆龙确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儿子叫洪锐,他还曾在观音座下叫嚣自己不怕报应,看来为恶必殃,不在自身,也在子孙。

“那个洪锐本来在国外好好地留着学,可能是听见他爸被出卖的消息所以回来寻仇,结果刚雇凶杀人就被抓了……”

两个男人专注于讨论案情,全然不觉寒冷,更没有意识到,冷库外正有个人影悄悄逼近。那人按下了关门的按钮,待厚重的大门再次静静地滑动关上,他又取了挂锁,将冷库彻底从外部锁死。接着,他来到冷库的温度控制面板前,将原本维持在0℃的室温下调到了-25℃。

“燕子怎么还没回来?”见盛宁不自觉地抱了抱胳膊,似是怕冷,蒋贺之赶紧劝他道,“这案子的头绪一时半会理不清楚,我们还是出去再谈吧。”

两人快步下了楼,然而来到冷库门口,却发现大门竟然关上了。依着对此类冷库的了解,蒋贺之及时摁下了在冷库内部设有的紧急开门按钮,可厚重的铁门仍然纹丝不动。

“可能又是燕子的恶作剧……”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燕子为撮合他俩而为,于是蒋贺之用力捶起大门,试图呼唤库外的燕子赶紧开门。

“不对,不是恶作剧……”盛宁体弱畏冷,因此对气温的变化格外敏感,他皱眉道,“有人在库外调节了温度。”

再扭头去看温度计,果然已是-1℃,且随着他们查看,温度开始迅速下降,-2℃、-3℃……很显然,冷库大门被锁不是意外,有人希望他们死在这里。而0℃尚有等待救援的机会,若再这么降温下去,他俩必死无疑。

“我的手机没电了,”极低温的环境会加速电量流失,盛宁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又问蒋贺之,“你的呢?”

“我的手机落车上了。”蒋贺之摇头。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上?”盛宁本就畏冷,这下连呼吸都快被冻停滞了,他艰难地喘着气,问,“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蒋贺之自认皮糙肉厚,光凭这身毫无赘余的肌肉都能御寒一阵子。但盛宁不行,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冻得脸色泛青,嘴唇发紫。蒋贺之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黑色皮外套脱了下来,像包饺子一样裹在盛宁的身上。

“不会,我们不会死在这儿……”自己只余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蒋贺之却无所谓。他用力抱他一下,在他耳边郑重承诺,“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蒋贺之再次回到冷库二层,观察并分析了一下眼下形势,便果断用蔬菜筐搭起楼梯,迅速爬向了天花板的制冷机。制冷机的外壳已经结了一点冰,极致的低温令这些金属边框更比刀子锋利。蒋贺之撕下自己的T恤袖子,把它像绷带一样缠裹在自己的手上,以确保自己的双手短时间内不会被冻伤。然后他找到一根冻得邦邦硬的萝卜,拿它当锤子一类的工具,一下、两下,狠命地砸开了制冷风扇的外壳。然后又找到另一根尺寸合适的萝卜,试图用它卡主制冷机的风扇€€€€然而风扇威力太大,这根萝卜内里还没冻结实,瞬间就被削飞了一块,打着镟的刀片一般,在他脸上擦出了一道血口子。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蒋贺之微微侧头,好使自己的双目避开风扇内不断涌出的白花花的冷气,然后咬着牙再试一次,这次终于成功令冷风机停转了。

他如法炮制,一口气将余下三个制冷风扇全破坏了。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升温,至少不会再降温了……”待蒋贺之重新回到冷库一层,温度计上的数字也终于停止了继续疯狂往下探动。盛宁一眼就看见蒋贺之脸上一道深长的血口子,但不见流血,血早就冻上了。他走近他,本想摸一摸他的伤处,一伸手,却完全不像在摸人脸,倒似摸到了冰面。

“冷吗……”盛宁用掌心紧贴蒋贺之的脸颊,好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他有些心疼地想,我怎么明知故问,明明连鼻子都冻红了。这个男人本就比绝大多数国人肤白,此刻血管收缩皮肤白中透红,倒更有了几分白种人的特质。

“冷……”蒋贺之照实回答,也问,“你冷吗……”

在盛宁点头的一瞬间,他就紧紧将他拥进了怀里。

待燕子发现他们没有回农庄,兴许就会找过来。也不知要这么等多久,他们决定席地而坐以节省体力。蒋贺之仍然将盛宁抱在怀里,这样不遗余力,又是这样小心翼翼。他不断地用掌心揉搓他的后背、肩膀还有手臂,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尽量维系住他的体温。

不知被这么拥抱、揉搓了多久,身体好像渐渐适应了这个寒冷的环境,盛宁从这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仰起了脸。他抬着眼向上、有些贪婪地看他,眼神渐渐迷离。分开虽已半年,但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还是他,还有深情的眼、华丽的睫。

蒋贺之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也垂下眼睛看着盛宁,问他:“还冷吗?”

盛宁点点头,用一种听来有些委屈的腔调说:“还冷……”

蒋贺之本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但在他们四目再次相接的瞬息间,他意识到,为什么不呢?

分手又怎么了?他渴望再次得到他。他必须再次得到他。只要离开这间冷库,他就要找个地方€€€€来不及回燕子农庄了,幕天席地也行。反正他要疼他一整夜,爽他一整夜,让他哭叫着他的名字一整夜€€€€盛宁在高潮的时候偶尔就会叫他的名字,贺之贺之,一遍一遍,多么动听。

他先是俯首,试探性地轻吻他的眉心。见盛宁没有流露拒绝之意,于是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勺,一口就咬住了他的嘴唇€€€€可能是冻懵了,也可能是冷不防地被吻懵了,盛宁完全没有反抗。他甚至短暂地闭了闭眼,感受着对方灵巧的舌头在自己的口腔中伸缩律动,品尝着由它带来的滚热的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