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尽管曹怀真已死,却依然危机四伏。他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灵力的溃失。
摆芒村庄的婆婆,是现在江澄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但是,摆芒的村庄,在连司南也找不到的地方,当日他们也是误打误撞,且和水古一块儿,才闯进了那片白雾。如果只有自己去,江澄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找到那个村庄。他可以离开七天,离开十天,但能失踪一个月,半年吗?
江澄闭上了眼睛。
蓝曦臣。
那熙和文雅,温柔款款的身影再度浮现在脑海里。
如果他真的毫无办法,如果他真的支撑不下去,那么他必须给金凌和江氏,找一个可靠的后盾。蓝曦臣……除了蓝曦臣,他想不到其他任何一个可以安心托付的人了。
他相信蓝曦臣。
从他知道自己是地坤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自己无法为江氏延续血脉了。那时他恳求阿姐,以后将阿姐的次子或次女过继给江氏,继承莲花坞。怎料阿姐只留下一个金凌便走了,所以江氏的继任者,也就只能顺移给金凌的后代了。然而金凌尚年幼,他也不愿逼他,只是偷偷亲手写了一封手书,写明万一他发生不测,江氏由金凌后人来继承,盖上宗主御印,压在祠堂江枫眠牌位下的暗格中。
这件事,目前唯有他自己知道。明日,干脆明日他将此事交代给蓝曦臣,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至少能为金凌和江氏安排一条后路。这很自私,对蓝曦臣也不公平,但确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然而,他独领江氏那么久,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要依靠外人之力。而这份让步,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或者道行不好,而竟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地坤,此种不甘,犹如烈火烹油,灼烧着江澄,让他咬紧牙关,恨不能撕裂一切。犹如那日得知了金丹真相一样,叫人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被迫接受命运的嘲弄。
昏眩的感觉又袭了上来,明明躺在床上,却觉得天地都在摇晃。江澄努力眨着双眼,想要保持清醒,却最终还是抵不过降临的黑暗,喘息着陷入昏睡。
待江澄再醒来时,月亮已经悄然爬上了莲花坞的上空。月光透过乌木门的雕花镂空,在纱帘上映出了精巧美丽的花纹。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屋里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虽然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地下还散发着地龙传来的暖气。但江澄还是觉得,寒意从四肢蔓延到全身。
每一次睁开眼,他都希望灵力的消散已经停止,但每一次,他都要迎来失望。
在这冷得近乎叫人绝望的冬夜,他居然有点怀念,在那闷热的南疆树屋里睁开眼时,那一抹陪在他身边的身影。
就在他嘲笑自己的懦弱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箫音。
那精妙绝伦的箫艺,恐怕整个修仙界,也只有蓝曦臣能做到。
他闭上眼睛聆听,蓝曦臣吹的,正是在南疆数次吹奏过的那首曲子,旋律悲伤幽婉,却又动听得叫人不愿离去。
江澄不自觉的跟着曲调哼了起来。
若是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和蓝曦臣,会走得如此之近。他与蓝曦臣相识十多年,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但自桐柏山事起这几个月来,两人之间的来往,频繁得有些超出了江澄的掌控。作为一个地坤,他数次想要避开和蓝曦臣的接触,却最终都不了了之。他自己其实很清楚,如果他强硬的拒绝蓝曦臣的好意,蓝曦臣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他。但是,他没有。
和蓝曦臣在一起,其实感觉很好,好到数次他狠心要断绝和蓝曦臣的联系,却又在下一次放弃。蓝曦臣待他,确实相当真诚,优于他人。也难怪金光瑶当年坏事做尽,却唯独不愿动蓝曦臣。如果他不是个地坤,蓝曦臣不是个天乾,或许他也可以放下心防,和蓝曦臣做一对能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的挚交好友。
可惜……
江澄叹了一口气,下床换上了衣服。前几日,南疆那边送来绝佳的普洱茶,很适合隆冬时节饮用。原本准备夜猎时带去给蓝曦臣,既然现在他来了,就让他带一些回去吧。江澄换好衣服,拄着杖子走出卧室,来到对面的书房。他记得他把品质最好的几片放在书房的柜子里。不料打开柜子,视线却无意被角落的小盒子吸引。
那是蓝曦臣给他的月宁草,他倒也没舍得用,和金凌给的一起藏在这柜子里。
手抚上朴质的盒子,嘴角不自觉弯起个弧度,就因为这盒月宁草,他就得把自己上好的茶叶给让出去,虽说这个交换是他赚了,但他想到蓝曦臣当时那个笑容,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正在回忆,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接着便是主事的声音。
“宗主,宗主?”
“进来。”江澄合上柜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