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还没亮,点了许多油灯蜡烛,把室内照得明亮如昼。
澹台莲州观铜镜中的自己,这会儿才二十岁,正是他生命里最旺盛的时候。
“既然公子选了青衫,那不如今天的发冠就配上翡翠簪子吧。”
“那再搭个玉腰佩。”
“公子,您看选哪个?”
左右都得配上,称之为佩玉必双。
颜色样式各不一,有灵芝,有玉兔,有祥云,有玄凤,有蟠龙,等等。
戴得够多,走起路来才能做到珩铛佩环,敲玉作响。
旁的就没给多佩了,尽管大家都想把最美最好的金玉珠宝堆在澹台莲州的身上,美的就合该更美才是,可总觉得对他来说未免显得画蛇添足。
大家期待地看着澹台莲州起身走动,没料到他走起路来步子稳,腰玉愣是安稳不动,一个响儿都没了。
大家说:“公子,您得让玉佩摇晃撞击,发出动听的声音,才风流雅致呀。”
澹台莲州叹气:“真麻烦。”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件名为矜贵的衣裳给裹住了,它看上去那么地华美,穿在身上仿佛也很妥帖,可是他不大喜欢,总觉得束手束脚,只是出于礼貌才不得不套上。
上车时,小白狼二话不说跟着跳上去,紧随在他脚边。
众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个设定。
这只狼整天随在公子左右,上阵时,公子也是骑狼而不骑马,它比马儿更凶猛灵活。对面的马被狼眸一睨,立即吓得掉头就跑。
小白充满灵性,旁人靠近不得,也不搭理澹台莲州以外的任何人,无事时就默不作声地找个角落躺下,有时会躲起来,叫谁都找不到,但只要澹台莲州唤了一声“小白”,它就如一道白色闪电般倏忽而至了。
尽管它看上去的确不普通,还能变换身形大小,可既然是澹台莲州的坐骑,那这就是神兽,而不算妖兽。
就这样,在簇拥中启程行进抵达王都的最后一段路。
到半路时,策马在他的马车周围的黎东先生过来与他说:“公子,王上与王后就在前面等着您。”
澹台莲州忍不住搴起纱帘,探身出去,还不明亮的天光中,他隐隐可以瞧见有位与他面容相似的贵妇人站在山头。
只远远地望了一眼。
霎时间百忆萦心,那些他以为自己应该忘了的回忆纷纷涌现在脑袋里,烧红的铁块扔进水里似的沸起来。
他还记得离家前两日,他与母后吵了一架。
因为被拘在屋子里不让出门,他太想出去玩,非闹着要出去,母后说他不听话。
气得他晚上不肯好好吃饭,母后过来冷声让他吃饭,他还发脾气说:“我不跟你好了!”
母后便说:“你这顽皮小孩,不知粮食宝贵,就该饿你两顿。”
晚上,小莲州躺在床上,又觉得今晚没有母后给他讲故事很寂寞,却坚持住不去服软,还气呼呼地想,一定要母后先哄他才行。
谁能想到还没和好,他就被带走了,去了仙山,真的饥一顿饱一顿,才知道母后教育他珍惜粮食再对不过。
澹台莲州才看了一眼就开始眼睛泛潮。
他忽然无比地嫌弃车队走得太慢,让他自己赶路,几息之间,他就能奔至母后的面前了。
澹台莲州也的确这样做了。
身体先一步行动,直接跳下了车。